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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马拉多纳-越混乱越美丽 越黑暗越光明

1986年,马拉多纳掠过英格兰队的整条防线,打进了世界杯史上最著名的进球之一。而几分钟前,他才刚完成世上最臭名昭著的进球之一。(图: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道别那天,迭戈·马拉多纳的声音已经哽咽,一直被他当作家的那个地方也在啜泣哀叹着,他的思绪飘到了他所犯过的错误,他所付出的代价上。

在他的告别时刻,他没有请求宽恕。相反,他所求的,只是他热爱并以崇拜回报他的这项运动——他精通的、照亮的、将之升华为一门艺术的这项运动,不被他做过的一切玷污。

那天是他最后一次来到博卡青年队(Boca Juniors)的主场糖果盒球场(La Bombonera),这仍是对他最亲的俱乐部,他演讲的最后一句话成为了一句阿根廷格言:“La pelota no se mancha,”他对着崇拜他的球迷说。球不沾污。

于本周三去世、享年60岁的迭戈·阿曼多·马拉多纳(Diego Armando Maradona)当然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足球运动员,

尽管这个话题一直有激烈而无休止的争论。但争论较少的观点是,从没有哪位球员曾像他那样激发如此炽烈的热爱。

在那不勒斯,他的名字几乎成为一种崇拜,在他生涯巅峰期的几年辉煌里,这个被忽视和贬低的港口城市被他变成了足球世界的中心。周三,该市市长建议以他的名字重新命名他曾效力过的那不勒斯俱乐部的主场。目前享有其冠名特权的人是圣保罗(St. Paul)。

马拉多纳的故乡阿根廷在死讯传来后立即宣布全国哀悼三天,那里早就有一个为纪念他而建的教堂。对许多人来说,马拉多纳是一种近乎宗教的体验。

他不是个简单的偶像。他在毒瘾中挣扎了几十年。因为兴奋剂检测呈阳性,他耻辱地被逐出了世界杯赛场。健康问题困扰着他,证明他一直过着毫无节制的放荡生活。他曾有多年不肯认自己的儿子迭戈(Diego)。到晚年,他疏远了前妻克劳狄娅·维拉法妮(Claudia Villafañe),以及两个女儿吉安妮娜(Giannina)和达尔玛(Dalma)。一名前女友指控他家暴。他还与枪支和有组织犯罪扯上过关系。

马拉多纳从来不否认自己犯的错,即使他无法停止继续犯错。当足球界因他的死讯震动,利昂内尔·梅西(Lionel Messi)(“不朽”)、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Cristiano Ronaldo)(“一位天才”)以及贝利(“一个传奇”)的悼词纷至沓来,人们-可以理解地、真诚地、不可避免地-倾向于回避他的缺点和弱点,出于尊敬和爱戴,把他的心魔踢出记忆。

然而,如果不提这些麻烦,马拉多纳的故事就无法得到净化。它会被扭曲。这些挣扎并没有提升他作为球员的水平。相反,它们阻止他去成就所有那些他可能成就的事,并最终缩短了他的球员生涯。

但就算这些缺陷损害了曾经的马拉多纳,对关注他、崇拜他的人来说,它们仍擦亮了他所代表的东西。如此的混乱能产生如此的美丽,这赋予了他更多意义;让他激发的共鸣甚至远超自己的超能力。他的黑暗让他的光芒轮廓更鲜明。

在马拉多纳出生的32年前,伟大的阿根廷作家博罗科托(Borocotó)-久负盛名的开创性体育杂志《足球画报》(El Gráfico)的编辑-建议,阿根廷应该为所谓的“小子”建一座雕像:那是个街头小孩的形象,尘土满面,有一双“骗子般的眼睛”,“一头梳不顺的浓密头发”,“目光如炬”,不仅代表阿根廷的足球文化,也能代表这个国家的自我意象。

球技精湛、冲动狡猾的马拉多纳就是这个小子的理想形象。他比所有球员都更符合博罗科托描绘的不朽精神-其程度远超所有人的想象,无论是十几岁从废弃空地里崭露头角时,还是他的整个职业生涯,都是如此。

马拉多纳所有的标志性形象都是代表这种小子精神的丰碑:高高跃过英格兰门将彼德·希尔顿(Peter Shilton)的样子,他开玩笑-“流浪汉一样的笑”也符合博罗科托的描述-说那一球来自上帝之手;几分钟后,他就迈着舞步穿越整支英格兰队的防线,打进“世纪进球”,那次射门让解说员维克多·雨果·莫拉莱斯(Victor Hugo Morales)宣布他就是“从天而降的彗星”;面对整支比利时队,球在他脚下,对手脸上充满恐惧的样子被照片捕捉。

不管飞得多高,马拉多纳从来没有远离自己的根;他刚出道时是个小子,1986年几乎凭一己之力将阿根廷拖进世界杯,四年后又重回决赛时是个小子。当巴塞罗那让他成为世界上身价最高的球员,当他带领那不勒斯拿下了不是一个而是两个意甲冠军的时候,他也是个小子。即使征服了世界,他仍是那个小子。

这是他的荣耀,也是他的沉沦。毕竟,一个从未长大的男孩怎可能应付得了他所置身的这个充满种种期望和要求、种种崇拜和诱惑的世界呢?如此强烈的光明之后,黑暗只会愈发浓重。

马拉多纳从不为自己的行差踏错找借口,尽管这与赎罪是两码事。正如他在2008年告诉电影导演埃米尔·库斯图里卡(Emir Kusturica)的那样,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无论好坏。但他也知道,总有一天,人们必须在马拉多纳这个人与马拉多纳这名球员之间划清界限。

作为前者,他留下的遗产是复杂的:一个才华横溢、麻烦缠身的人,一个遭受过痛苦但也施加了痛苦的人,他是一个男孩,后来成了一个在无法战胜的压力下破碎崩溃的男人。

但作为后者,他的意义更加直白。马拉多纳将一种理想集于一身,让一个国家为其痴迷,他把一项简单的运动变成了一种艺术。那个小子是典型的阿根廷情结,却得到了全世界的理解:那是纯真无邪者顽皮、即兴的耀眼才华。

马拉多纳本人一直将足球视为他的救赎,他的解脱。在2005年那段作为电视名人的短暂时间里,有人问他会在自己的墓志铭上写什么。“多亏了足球,”他说。“这项运动给了我最大的快乐,最大的自由。就像用手触摸到了天空。多亏了这个球。”

即使时间流逝,他的缺点和他的心魔也不会被遗忘。他留下的记忆将永远是复杂的。但无论黑暗有多深,都无法遮蔽他所带来的光芒。“La pelota no se mancha”。球不沾污。

(纽约时报/作者:RORY SMITH/2020-11-26)

Categorised in: 今日世界, 体育, 文化, 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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